雪莉妹妹

【鲨美】漫长的告别

有病没药:

16年8月的大纲,17年1月完成(。




*** ***


    Michael拎了两罐啤酒慢慢走出大门,把那一片充斥着醉意的热闹关在身后。现在已经快要凌晨,场地空空荡荡,月光格外明亮。他深吸一口气,摸出一根烟点上,放松下来。




    “嘿!”他转过头,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。James在门口边的长椅上冲他招手,指间的烟火在阴影中明明暗暗地闪动。他完全是下意识地笑了起来,在经过五年相处之后,一见到对方就展开微笑几乎已经算是本能。“你一个人坐在这多久了,喝了不少?”他自然地用手握上James的后颈,不轻不重揉了两下。而James在他坐过来以后就把手支在膝盖上,低头捏着鼻梁,“有点。”他的口齿比平时更不清晰,身上有隐约的酒气。Michael瞥了眼地上的酒瓶子,一瓶已经见底,还有一瓶被撬开了盖子。他想开口劝James回去休息,谁知道这时候James站了起来,重重拍了下他后背,“起来,我们走走吧。”“走?走去哪?”Michael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。James喝醉了之后总喜欢干些心血来潮的事,而且通常都伴随着一定的危险性,比如倒上桑布卡酒在每个人嘴里点火,比如他酒醉后下手打人比平时更没轻重。“就随便……在这附近走走,我头痛死了,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。”James斜睨他一眼,用手比划了一下眼前的一大片空地,说得理直气壮。Michael很想说既然你头痛那就应该回去休息,免得第二天带着宿醉顶着黑眼圈去上妆然后抱怨感觉像个死人。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着James一起站了起来,两个人沉默地抽着烟,一人拎着一瓶酒在空旷的片场里乱晃。




    James的步伐随意又从容不迫,简直不像个醉鬼,但Michael知道他现在其实没看起来那么清醒,看似很有计划的路线也只是表象,James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。但他安静地跟着James,两个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向前走,就像他们五年前常常干的那样,在一幕戏的休息时间,穿着戏服在片场随意晃荡,一边走一边聊。他们的话题也漫无边际,他记得James曾经穿着Charles的那套老气的蓝色毛衫,一脸严肃地跟他讨论Charles和Erik如何穿着沙滩裤在海岸边相遇;他也记得James顶着乱糟糟的头发,靠在拖车边递给他那本手写的麦克白笔记,一身迷幻系衬衫看上去活像嗑高了回到七十年代,只不过眼里是瘾君子绝不会有的真诚。James有种奇异的说服力,Michael有时觉得自己能对此免疫,有时又觉得自己是最大的受害者;他们都是疯狂的人,将越界的可能性视为潜在乐趣,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容易把一切都推到极限,无论是银幕上的化学反应还是戏下的玩闹与习惯性调情,但都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,在真正投入之前及时抽身。他不知道James是怎么想的,但在那些时刻的间隙,他的脑子里偶尔会跳出不合时宜的危险问号:如果他们停不下来会怎样?第一个模糊界限的会是他还是James?这些念头一闪而过,他不愿意深究也无法仔细思考,当前有更重要的事,比如左手边的James,比如对面的记者,比如那些重复的问题和答案,比如他的咖啡喝完了等下得找个机会要点别的喝。采访间里的灯光明亮,他在又一个双关暗示中放肆大笑,感觉像是派对开始四十分钟后的最佳状态,清醒,放松而愉悦,有足量的笑话和陪伴。他侧过头去,看见James向他眨了下眼。




   他们还在走,熟悉的道路因为酒醉而显得漫长。蒙特利尔的八月夜晚格外凉爽宜人,地上的影子和远处的喧闹都被拉得很远。James还是什么都没说,但Michael听着两人的脚步声莫名放松下来,有种熟悉的感觉慢慢回到他身上。两个醉鬼大半夜在片场溜达听起来是件挺诡异的事,但他现在只觉得理所当然,跟James一起做什么事都仿佛理所当然,开高尔夫球车撞得满腿是血以及在片场里打BB枪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,Michael和James,一切理应如此。XMA里他们的对手戏不多,而且拍摄档期不怎么撞得到一起不说,同时Michael还身负麦克白的宣传。于是在两幕戏之间,两个人偶尔会到对方的摄影棚里看看,在难得的休息间隙里分享心照不宣的笑话。新加入剧组的成员都很有趣,跟他们在一起拍摄总是很愉快,但跟James在一起的更多地是自然而然的默契。候场的时候他们坐在片场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,James刚刚哭完一场,眼睛红通通的,而他的盔甲厚重又僵硬,紧紧地绷在身上,汗水在衣服底下顺着肌肉线条流下来。片场里挺吵的,是那种他们都早已习惯的噪杂,他侧头望向James,他很认真地在比划着说什么,Michael也不知道自己在看哪里,是张合着的嘴唇还是他的手势在空中划过的轨迹,但他知道他可以一直注视这个人,毫不厌倦。




  “嘿!”James撞了他肩膀一下,打断了他漫无边际的回想,James向远处扬了下下巴,顺着视线看去,一辆高尔夫球车停在墙边,等他意识到的时候,他们脸上已经同时浮现出默契的笑意。




  “你要跟我赛跑吗,这可是个为数不多赢过我的好机会。”Michael咧出一个傻笑,虽然这么说着但步伐还是不紧不慢,James在他身侧大笑起来,因为醉酒的反应迟钝,笑声比平时拖得还要长还要响亮,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看出他醉了。醉酒的James比平时更容易被逗笑,而Michael对此有足够经验——虽然他承认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,通常来说在第一轮酒上桌的四个小时后,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两个白痴,能够因为栏杆外被吓走的鸽子对着傻笑上十分钟。“噢Michael,你只是在提前找理由而已。”,James反唇相讥,但语气懒洋洋地没什么攻击性。他们走到高尔夫球车前,James啊哈一声,得意洋洋地拔下被遗留在上面的钥匙,然后抛给了Michael,自己很自觉地拎着酒瓶子坐上副座。而Michael不知道为什么也就跟着他的动作,拧动钥匙发动了被剧组遗忘的高尔夫球车,熟练地打起方向盘往外开。




  所以他们现在还是不知道在干嘛,跟十分钟前没什么区别,除了多了辆车。Michael在脑子里总结,然后觉得也没什么不好。在片场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,而他愿意和James一起做任何事,哪怕是深夜时分在黑暗空荡的片场进行没有终点的即兴旅程。James副驾上随意地坐着,手臂习惯性地搭上椅背,目光明亮,看上去比之前清醒了一点,但好像又没有,然后就在Michael的注视下突然笑了起来。"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偷高尔夫球车开,在拍第一战的时候?"“我记得。”,Michael不知道他在笑什么,但也不由自主开始微笑。“你这个疯子,你当时怎么会想到要去开车的?”,James笑得更厉害了,同时往他的方向靠得更近,Michael知道这不算是个真正的问句,但还是老实回答: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不记得了,就只是……为什么不呢?”James半是赞同地哼了一声,过了一会又说:“伤疤的事我很抱歉。”,“没什么,你知道,你差不多算是永久地给我盖了个章。”这对话实在过于熟悉了,但不知道为什么,回忆起第一战的事情好像打开了某个闸门,James突然多话起来,开始跟讲起他之前因为宣传而离开片场时错过的轶事,又延伸出更多的话题。这感觉就像六年前,他们随便揪住一点什么,然后就漫无边际地聊个没完。月光下James的笑容年轻,双眼明亮,望向Michael的目光始终和之前一模一样。




  不知不觉Michael已经在往回开,James始终滔滔不绝。他不知道James是没在意还是默认了他们前进的方向,因为他看上去无动于衷。James大体上是个感情外放的人,他知道他快乐的样子,愤怒的样子,在媒体面前Michael很少觉得自己真正看透他当下的心情,但他知道James实际上对他毫不设防,他们对彼此都一样,偶尔的沉默不是因为无话可说,而是因为不需要开口,他知道的,他也知道,所以此时此刻,当酒店暖色的灯光越近越亮,楼上的吵闹逐渐响亮,突如其来的沉默少有地让他感到措手不及。这一次掺杂进了一些别的,无可名状的情绪。那些环绕着他们的朦胧雾气不见了,只剩下月光和轮胎持续碾过沙石地的声音,空气中隐约的愉悦无影无踪,八月夜晚的魔力缓缓消散,旧日的金色时光远去了,他们正在回到现实。他回过头看James,James没在看他,看上去已经完全清醒了,在看着另一侧的风景,但他看起来突然如此疲惫苍老,明亮的灯光下,刚刚开始长头发的光头毛茸茸的,半侧面的轮廓让他想起他六年前去为这个角色试镜后,在马修的镜头里看见的的后脑勺,角度一模一样,可他第一次如此强烈意识到,他们已经在镜头里看着对方六年了。他们已经不再年轻,也不再对彼此怀有生涩的好奇与试探,对彼此间强烈的化学反应感到惊奇。但是,上帝啊,有些东西分毫未变,这个轮廓让他六年前就想要拥抱,现在也是。




  他们安静地把车停下,默契下车,一言不发,扔完空酒瓶子就往回走。在外面闲逛了太久,酒店灯光几乎有些刺眼,两个人安静地等电梯,他盯着James按下房间所在的楼层而不是聚会酒吧,James知道他在看。这段古怪又顺理成章的僵硬持续到他迈出电梯,直到楼层提示音、电梯门安静的机械运行声和James的话语同时响起:“我会想念你的。”




  Michael猛然回头,下意识问出:“什么?”,他其实听清了,但他就是需要再问一遍,他看见James站在电梯里,犹豫一下之后迈出脚步,电梯门在他身后合上,James在他面前,小小深吸一口气,安静又清晰地重复:“我会想念你的。”,那双蓝眼睛就这么看着他,把他的脑袋搅成了一锅浆糊。




  他模模糊糊地想,这太快了,他知道迟早会发生,但是太快了,他还没准备好。他也不知道自己指的是James的言语还是他们一直以来都默默等待的告别时刻。他们之前一直默契地躲避这个话题,假装没有看着拍摄日程表计算他们余下的时光。七天,五天,三天半,突然之间就是六年的终点。玩笑和打闹都戛然而止,再也不会在一年的各自奔走以后回归艾瑞克和查尔斯。当然可以再续签,但他们都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,一切也不会再和从前一样了。他们都清楚的,这就是那个别离时刻,不会是在所有人围绕下的片场,不是在盛大的首映,酒店的走廊,电梯门刚刚合上,很多年前,开拍的第一天James也是在这样的地点问他要不要晚上一起喝一杯,而现在,有些独一无二的,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东西就要成为过去了。




  Michael缓慢地眨眼,James还在看着他,也不像是催促地等待什么回应,只是单纯地看他,想让他知道自己有多真诚,这让Michael一时无话可说,非常,非常,想在这里就这么拥抱他。他们在片场玩了那么多恶作剧,其中不少是Michael发起的,但他一直以来都知道James是更有勇气那个。他大胆开玩笑,大胆表达自己,Michael知道自己是个有些冷淡的人,但James从不介意主动迎向他,有时候他会情不自禁想,他们是否比自己所知的更像Charles和Erik?所以他能否做到Erik从来没能完成的事,给James一个真正的拥抱?于是他就这么做了,他把矮一点的男人搂进怀里,小声在他耳边说我也是。所有人都抱怨他太会调情,但在真实的感情下他只觉得自己笨嘴拙舌,他没办法说自己有多爱他,因为他没有勇气暴露自己,但他也不能对这样的表白视而不见,他希望James能够明白他并非敷衍,但无计可施,只好绝望地把怀抱收得更紧一点,James善解人意地轻笑出声,回搂着他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背,很小声地说:“我知道。”那一刻他感觉自己被赦免。




  他们放开彼此,James快速眨了眨眼,双眼比平时更为闪亮,Michael紧盯着他。James还是那样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上臂,“那么,明天见了。”,尽管他们都心知肚明两个人并非同一时刻的航班,这很可能是他们很长时间以来最后一次见面了。Michael站在原地看James挥挥手,走向和他相反方向的走廊,就在他即将消失在拐角的时候大喊了一声James,而对方回头的动作有些过于迅速,就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。“我房间里还有没喝完的威士忌,过来喝一杯吧!”,Michael继续不管不顾地在走廊上大声叫喊,James回应的笑容如此遥远,其实他看不清,但他脑海中的影像如此清晰熟悉,James笑得眼睛都眯起来,亲密又快乐地回答,当然啦,我会的。




  “当然啦,我会的,”,James的笑声远远传来,“只不过要等我先换身衣服。”




   Michael也回身走向自己的房间,他知道自己的笑容越来越大,看上去兴许有些吓人,但他不在乎。此刻他不是努力在打拼事业的工作狂,所有人口中魅力四射的著名男星。他只是Michael Fassbender,在X-Men系列里扮演年轻的万磁王,正准备和志同道合的同伴喝一杯酒。世人皆知他在荧幕中爱着他对立多年的老友,而James是他的X教授。他们会告别,会离开,会把对方的背影抛在身后,会在红毯以及各种典礼晚宴中遥遥对望点头致意,然后到此为止,仿佛不曾拥有任何美好过往。或许十年后,或许一年后,这一时刻很快就会到来,又或许永远不会到来。但无论如何,不是今晚,不是现在,今天他们仍然爱着自己的朋友,这场漫长的告别还没走到尽头。

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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